萤火不温风

无缘何生斯世,有情能累此生。

【黄赵】穷途

03


黄志雄不在的日子里,赵启平谈了两个女朋友,找了一份工作,养了一只猫,养了一排植物在阳台上,然后分手,停职,猫跑了,植物也死了。


“所以你看,”赵启平说,“不是没有你我就会幸福。”


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七月的傍晚,他记得天边有火烧云,红得烧眼睛。


黄志雄穿着他的衬衫坐在阳台的板凳上抽烟,人瘦了,精气神抽空,整个人垮下来,眼神却跟在法国不一样,他看着赵启平,赵启平叼着烟打开防蚊的纱门走出来,坐到他身边去。黄志雄问赵启平:“你怎么会抽烟?”


事实上赵启平不但抽烟,还抽得异常猛烈,他深吸一口气,灰烬的边缘带着细小火星迅速向他的嘴唇靠拢,一根烟三两口抽完,烟头被丢进阳台的花盆里,种着一排已经枯死的植物,他挑起一边的眉头回答:“我一直抽烟,认识你的时候也抽。”


黄志雄盯着他看,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,从那双眼睛里能看到一些久违的神采。


“还是别抽了。”他跟着把烟头丢进花盆里。


“偶尔抽,不上瘾。”


他俩腿都长,憋屈地屈在一起配合着小板凳,但谁也不说回去,太阳落下去,风渐渐凉了。


“你不用上班吗?”


“暂时不用,而且还有钱。”


黄志雄笑了,然后他又找不到话说了。


赵启平用余光看黄志雄,对面楼的灯光黯淡,将黄志雄的形象从高挺的鼻梁处劈开,眼窝陷入黑暗里,只有睫毛偶尔在光中一闪。


其实这时候他就有一种奇怪的,不详的预感。


太像是一场梦了,一场离奇古怪的,又不太愿意醒的梦,有点意识到是在做梦,而且要醒了,所以发生的一切都很虚幻,欢乐和悲伤都还没准备好。


很久以前,赵启平还在医院住院部值夜,碰到过一个小男孩。是一个很小很乖的小男孩,一个人扶着墙去上厕所。赵启平认识了这个小男孩,并且经常给他讲故事。这是个很有想象力的小男孩,说蓝色是甜的,医院的床是蓝色的,打的针是红色的,红色会疼,所以赵启平给他讲远方有蓝色的独角兽,他可以坐在独角兽的背上,风吹过来他就能尝到蓝色的味道,是甜甜的奶味。赵启平不介意自己说的是不是真的,因为这个小男孩永远没有机会去远方验证一只独角兽的味道,他就快去往一个蓝色是甜味的世界了。


这个小男孩是福利院送来的,生下来就看不见,脑部长了一个瘤,随着他的长大而长大,最终让他失去了味觉,在他失去听觉前情况迅速恶化,某次周末后赵启平回到医院,看见那个小男孩的床上空了。


赵启平有过很多个病人,但他始终记得那个小男孩,记得一种将死的人,或者说明知自己将死的人身上的味道。


那个小男孩应该知道自己活不太长,那个年龄应该懂事了,病痛中的孩子懂事得更早,何况是福利院里的孩子。


黄志雄身上也有那种味道,枯死的植物在太阳下晒久了的香气,和鲜活的植物是不一样的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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