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双毒】【择日疯】
第二章 沉浮
吴淞口水雾茫茫，灯色昏昏，民国21年毁在淞沪会战里的炮台陷在浓酽的黑暗里，只有水流拍岸，一声又一声。
王天风换了一身暗青长衫，没有像往常一样刻意压低帽檐，他站的地方视野足够开阔，但也轻易暴露了他自己的位置，就像他是个普通的商人。
轮船三短一长的鸣笛远远传来*，王天风抬手看了一眼腕表，果断回身走回仓库。
明楼在船舱的颠簸里半梦半醒。
他实在是太累了，只剩一个人的时候疲倦借着黑暗的掩护顷刻间席卷全身，刚一躺下就陷入了混乱颠倒的梦里，近乡情怯这四个字于他也已成为奢侈。
海雾太浓，夜间的寒意都是湿润的，空气里饱和水汽没有枕席可供沾染，每一口气都混沌黏腻。像是这似曾相识的湿冷才让他想起马赛旧港的夜晚，带着潮气的衬衫被扯下来扔在地板上，两个人身上也是湿漉漉的，舌尖舐过脊梁尝到微咸的汗液，却仿佛时时刻刻都仍觉得干渴。
亲密无间。
开局和扫尾的方式都太熟悉，这份熟悉是基于无数次他制定的计划被执行的人拆得七零八落，所以这次换他轻而易举地切入。他在衣帽间戴好了口罩，把扣子仔细地扣好，这段时间医院的进出都控制得很好，为了减少医院内部人员暴露的可能性，他们没有再碰面。情报是王天风的小组获得的，出医院后的退路也是王天风原有的安排，不过是原本的主角还在路上待命，他却借道径直逃往码头。消毒的隔间里没有人，他背对着门口打开了柜子，药在柜子的上层，这个高度能看见那些药剂瓶的瓶身，却看不见它们的底部。他摸索了片刻找到那个纸叠的小包，迅速捏在手里放入口袋。
这是王天风的局，他重置部署打乱节奏，然后延续原有的结尾，仿佛这个计划里原本就有他的一席之地。
第一声鸣笛，他甫一睁眼就恢复了待命状态， 三短一长，轮船掉头，拉长的尾音在风里下沉，像是一声叹息。
黑暗里擦亮的一星光。
王天风把身形隐匿在在仓库的黑暗里，却偏点了一根烟。
除此之外他再没其他动作，烟身一圈细小的碎光迅速攀爬上来，追随明亮的是一截越来越长的灰白，轻轻一抖就落了地，烧得丁点不剩。
他突然狠狠吸了一口，加速了这个进程。
明楼的声音突然响起来，“狂悖！”
他顺着这句话往前想，是明楼眉头一皱。
明楼在他面前压根儿端不住斯文做派，连带扯破那层自以为谦和的自矜，怒意里没有威慑，只有凛凛的锋锐。
“事成了，难道不应该庆祝？明大少爷这么大火气，只是因为觉得这件事脱离了你的掌控。”
王天风叼着烟半靠在床板上，靠尼古丁的刺激缓解手臂上的疼痛，他挑着眉直视明楼，话说得阴阳怪气，语速却慢悠悠的，也不带火气。
明楼不答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，王天风下意识一挣，却被勒得更紧，咬牙切齿地喊，“明楼你他妈发什么疯？”
明楼却拽着那条绷带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，他在明楼的眼睛里尝到了点掩饰不及的复杂情味，明楼在愤怒，也在后怕。
那点情味对他来说猝不及防，比烈酒更辣喉，烧穿肠胃，灼伤肺腑，真实滚烫。现在只有这一种能让他上头，让他几乎忘了他也曾懵懵懂懂在温柔里醉过，无可比拟，因为是明楼。
*轮船鸣笛三短一长表示求援。
明楼并不安全，所以他们没有按原定计划见面，求援的意思是让王天风继续配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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