萤火不温风

无缘何生斯世,有情能累此生。

【胡八一x明楼】【旧事】

我年轻那会儿跟胖子当过红卫兵。

那是一九六六年的八月,"中央文革"刚表态支持全国各地的大学生去北京进行革命串联,我跟胖子挤上了火车,活像一截苞谷棒子里挤挤挨挨的苞谷粒儿。整截车厢密不透风,但革命的热情是火热的,至少对于我们这帮人来说,再也没有比这更纯粹,更理想的日子,此后的日子是生活,只剩下真实,包括雪山沙漠,海珠林鬼,倒斗淘沙九死一生,都比那段日子更真实。

车厢里的气味儿很复杂,大口呼气肺里还是空落落的,但还有人朗诵长诗,我记的非常清楚,那首诗在我们中广为流传,还有歌,我曾做过详细的记录,这里不再赘述。

我们在天安门广场等接见,从凌晨站到第二天的晚上,每每风吹草动就骚动一阵,中午汗出如浆,人人都是一身臭汗。取"革命造反经",见毛主席,都是正事,但头一回出远门,半大不大的小子,没法不跳脱。

那会儿首都的批斗还没有后来的"无法无天",对比起同时的大兴县灭门来说简直能说"温和",但"炮轰”、“火烧”、“揪斗”、“游街”那一套都已经烂熟了。我跟胖子打小天不怕,好勇斗狠,但过得都算不错,也能摸个鸟蛋捉个鱼,阶级仇恨大多是父辈经历和革命同志间的交流产生的,不算真切,污七八糟一顿斗私批修后就只想找个阴凉地蹲会儿,保留革命的有生力量。

胖子拿胳膊肘捅我,"老胡,你看那个人,咋跟你有点像?"

我扶了扶帽沿,一句话卡成"放他娘的——"就给顿住了。

他站得远,被推搡着,但是一时半会儿还没人理他,看样子像是个当教授的高级知识分子。也不算很像,起码我这身革命小将的气势跟他资产阶级的气派就是天差地远,但粗略一打眼是那么个轮廓,头发耷拉着遮了眉眼,也看不那么清楚。

物伤其类,我看着不舒服,不知所谓地贫了几句,先回去睡了,毕竟革命也要先学习,再实践,我跟胖子在这条路上还需要向革命前辈学习,没必要一上来就开干。

走的时候他抬了抬眼,我到现在都记得他的眼神。

太沉痛以至收拢了锋锐,不像伞兵刀,像手榴弹掀起来的气浪,压得人喘不过气,那眼神绝不会是来自一个喝墨水儿的人。

直到我上了战场,又复员回家,我从越南那些死人堆的梦里扒拉出他的眼神,我才知道那必然是一个上过战场,在生死线墙常年徘徊的人该有的眼神。但是背后那个诅咒逼着我去古田,我有更现实的问题要面对,无暇去想,也就真没做过那样的梦了。

(翻以前看小说的截图看到红卫兵,想起文革,存个脑洞,有机会希望能延伸一下,东哥水仙还是很好吃的,想要有情有肉的那种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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